20CN网络安全小组第一代论坛
发表新主题  发表回复

个人资料 | 社区目录 用户登录 | | 论坛搜索 | 常见问题 | 论坛主页
  下一个最老的主题   下一个最新的主题
» 20CN网络安全小组第一代论坛   » 非 技 术 版   » 轻松一刻   » yema

   
作者 标题: yema
杳杳
未注册


图标 1  发表于         编辑/删除帖子   引用原文回复  
夜 猫

雨夜。
刚才学校下了晚自习,本来冷清的马路上一下子喧嚣起来。
这里的大街永远不会寂寞。
一辆车驶过来,亮着两盏圆的车灯,明晃晃的刺人眼。
空气中洋溢着湿湿的气息,也许……还有一些阴沟里的腐臭。
我撑着伞,在大雨里高一脚低一脚地走。我的目的地在哪儿呢?我不知道。也许穷其一生,我都无法到达目的地。
雨水渗进鞋里,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冰冷冰冷,冷得像你的眼睛,冷得像上帝的脸,冷得像我心里……深深的绝望。


雨似乎已经停了。
墙上的老式挂钟敲了三下,时针指向凌晨三点。
窗外,不知哪只猫在不停地叫,叫声凄惨,像小孩的哭泣。我想起曾看过的一部电影。在一个有月光的晚上,女主角躺在浴缸里,浑身静静地散发着奇异的芳香,左腕上有一个泛白的长得吓人的口子,像小孩哭泣时张开的嘴。边上留着红色的液体,我想,那是她的眼泪罢。
在一个如此美好如此意境深远的夜里,我开始追悼我的爱情。也许从一开始,这个神秘莫测的夜便奠定了故事悲剧的基调。

他叫Paul,我们是在Heaven的生日Party上认识的。Heaven是我最好的朋友,兼高中同学。相似的外貌和相反的性格使我们一进学校就一见如故。尽管我们的性格截然不同,可这并不能妨碍我们成为好朋友。H eaven是个好女孩,尽管有时有一点离经叛道。她是活泼乐观的,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而我则恰好相反,消极悲观,世界一片灰暗。我们互相支持,互相影响,相契相合,天衣无缝。
她的18岁生日,爸妈让她开个Party快快乐乐地疯一晚。于是我在那天晚上如约到了那个名为夜来香的酒吧。这里是我们的能源基地,我们从这里汲取无穷无尽的力量。虽然名字有点俗,可是丝毫不影响它高雅而与众不同的风格。
推开玻璃门,一股热浪夹着一派嘈杂声迎面而来。里面已经High起来了。我一眼就看到了Heaven,她正跳得起劲,衣着前卫,笑靥如花,快乐得像只鸟。我站在门口,看了她一会儿,心想她真像个天使。她一转脸,看到了我,就停下来,扯了她边上的J oin来跟我打招呼。Join就是她的男友,人如其名,什么事都有种想参与的冲动,与Heaven是天生一对地造一双的绝配。
Hi!你迟到了!他们俩来到我面前,Heaven大声说。
有吗?根据我的北京时间,我还早到了一秒钟呢!我指指腕表,同样表情夸张地说。疯狂的舞曲震耳欲聋,我们不得不扯着嗓子说话。
好了!等下一定要罚你跳舞,还要喝酒,看你今晚怎么回去!
大不了死到你家去睡一晚,该不会叫我付房租吧?
Join站在边上,眼里有种纯洁的善良。他看Heaven的时候,眼里又充满了柔情。真是幸福的一对,我想。
我说,你去招呼其他人吧,我熟门熟路,不用你费心。我注意到今晚的生日party真是鱼龙混杂,三流九教,各色人等,统统汇集到这里来享受生命的快乐。
好吧,你自己也玩得开心点。她凑近我,摸摸我的脸,在我耳边说,你今晚看起来真是美极了。真是个疯狂的小女人。我打掉她的手,说,难道我平时就丑得像老巫婆?她抛给我一个媚眼,不是,你任何时候都那么美丽动人。多谢你的捧场,你别忘了,你才是今晚的女主角,我可不敢掩盖你的光芒啊!别贫嘴,我说不过你。不过等一下好戏就要上场了。什么好戏啊?我正要问她,她却给我一个诡异的笑容,转身拉着J oin,又投入到她的社交活动中去了。
我找到我惯常的座位,在一个角落里。我抽出一根烟,点上。烟雾缭绕中,灯光闪烁,音乐劲爆,一切都那么虚幻,那么令人满意。我窝在沙发里,真皮的质感将人暧暧地包围,使人有种隐隐的安全感。我开始用我的眼神来打量这些p arty animal。我有着异于常人的像猫一样的敏锐洞察力,洞察一切荒谬与罪恶,洞悉一切失意和渴望。这是我成为一个伟大女作家的必要前提。我坚信在玩弄文字方面,我能做得比那些所谓作家的人要好得多,我对我能成为一个出色作家这一点充满信心,深信不疑。
Heaven的人缘无疑很好,交际网遍及全市各个角落。她的朋友众多,上至重点中学的尖子生,下至在街上游荡的小混混,她都有办法有手段与他们成为朋友。而我在这方面明显弱智,我认识的人只有家人,小学初中高中的同学,各位或亲或疏的亲戚,在酒吧里认识的记不住面孔的所谓朋友,再有就是楼下管电梯的老太婆以及隔壁的一位男性精神病患者,他最擅长的就是在深夜一点唱所谓的卡拉O K,拿着筷子筒当作麦克风,煞有介事声嘶力竭地放声高歌。他们一家人刚搬来的时候,我根本无法忍受,后来耳朵生茧,心灵麻木,也就无所谓了。
眼下的情况令激动。高架镭射灯正不遗余力地把光挥洒向各个不为人知的角落,高级音响以无可比拟的热情冲击每个人的耳膜,刺激每个人的神经,让人不得不热血沸腾,让人H igh到极点。人们疯狂起舞,show出自己最真实的一面。空气中充满了酒精和烟草的味道,还有一种无法言说的……欲望的香味。说实话我不太习惯这种热闹,往常这里是比较安静的,除了沁人心脾的轻音乐,就只有一些人们的窃窃私语,而我隐藏在幽秘的一隅,窥视这里的一切生物和非生物实体。
突然我看到了一个有趣的家伙,戴着近视眼镜,穿着校服一类的东西,在人群中笨拙地跳的士高。灯光打在眼镜上,流光闪耀。我不知怎么就忽然想到一头学跳舞的熊。回味着这个生动形象的比喻,我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我并不是要嘲笑H eaven的朋友,只是有种想笑的冲动,仅此而已。
在笑什么?一个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吓了一跳,抬起头,一张娃娃脸呈现在我眼前。虽然光线有点微弱,可是看清这张脸还不成问题。五官精致,尤其眼睛很漂亮,有种勾人心魂的力量。睫毛很长,是个男生。我喜欢睫毛长的男生。
我把那头熊指给他看,他也笑起来。
女孩子,少抽点烟。可是他自己手里也夹着一根,黑暗中一个红色的小亮点闪闪烁烁,若隐若现。这个我第一眼就看到了。
你自己不也一样?
我不同。
有什么不同?
我是男生。
这有什么区别吗?
你们女生爱漂亮,这东西等于慢性毁容。我们就不同,丑一点没关系,照样娶漂亮老婆。
我心想,什么逻辑!不过这人还蛮善良的,而且诚实。
我叫Paul,你叫我阿Paul就好了。这个名字对我来说并不是太陌生,久闻大名,如雷贯耳。Heaven和Join老是在我面前喋喋不休地说他有多帅,说他有多厉害,并且不止一次地要我介绍给我认识。就是眼前这个家伙么,长的还过得去,其他的,不过如此,值得他们讲得那么天花乱坠吗?不过他也抽烟么,这令我稍稍有些惊讶。在那两个活宝的描述中,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好孩子,成绩优秀,无不良嗜好,深受老师青睐,有望保送进高校。在我看来,抽烟是典型的不良嗜好,被世人所唾弃。早先我也是对抽烟深恶痛绝的,可是后来自己也抽上了,才知道那滋味儿有多美妙。
你是Siner?果然名不虚传。
你是褒还是贬?
当然是褒,你比我想象中漂亮。一般才女都是没有貌的。
哦?何以见得?
本人经过多年大量临床验证得出的确凿无误的经验。
是吗?看来你阅人无数?
那是当然。但你是我所见过的人中唯一称得上才貌双全的。
我笑起来。多么善于甜言蜜语的花花公子。但我仍感到愉悦,毕竟夸奖是容易使人产生好感的。
看来Heaven和Join也在他面前形容过我。这两个聒噪的长舌妇。
不过他这个人的确不怎么令人讨厌,甚至可以说比较讨人喜欢,尤其是容易讨得女孩子的欢心。
我知道他在观察我,他的目光在我脸上游移,令我有些不自在。我抬起头,他赶紧把目光移开,假装看着别处。拙劣的手法。他的确是够孩子气的。我突然对他产生了某种兴趣。
我叫了一杯Lemon Soda。给我送饮料的女服务生明显是个新手,她笨手笨脚地把杯子放到茶几上后,就不住地用眼角打量我和Paul,仿佛我们是形迹可疑的小偷,仿佛我们有着某种不正当的男女关系。她如此明目张胆,P aul也注意到了这一点。等她走远后,他望着她的背影,对我说,这个女孩子肯定刚来没多久。是啊,她不应该有太多的好奇。
Lemon Soda在舌尖散发出新鲜的酸味,我的味蕾感到一阵一阵的满足。
我闻到他身上一股好闻的味道,有点像我所喜欢的柠檬香皂,又像某种著名的中性香水。我想他的确是个不可多见的人,迷人而优秀,通常这两个优点是很难同时集中在一个男生身上的。
激烈的舞曲换成了柔和的音乐。舞池里人影晃动,但似乎已没有先前多了。
我像一只渴望激情的野猫,利用我的视觉听觉嗅觉味觉等所有感觉器官捕捉一切转瞬即逝的有趣信息。
他很健谈,我们从天讲到地,从古说到今,说道伊芙·泰勒,说到亨利·米勒,说到米兰·昆德拉,甚至聊到达达主义,存在主义和虚无主义。我惊异于他的知识渊博,更惊异于我们的兴趣如此接近。
中间的Heaven和Join来过两次,说,你们倒是很投缘。我对Join说,很奇怪你竟有这样的朋友。Paul叫起来,什么样?好的还是坏的?He aven说,你自己觉得呢?Paul说,当然是好人!我们都笑起来,他朝我吐了吐舌头,像个调皮的大孩子。
似乎已经夜深,Heaven的朋友已稀稀拉拉的走得差不多了。我说,我们也走吧。
出了大门,一股凉风迎面扑来。夜色如水温柔,四个人走在冷清的马路上,路灯在地上投出长长的影子,显出深深的,属于夜的韵味。
在一个分岔路口,Join和Heaven回家,往另一个方向走了,Paul则负责送我。
接下来,我只管低着头走路,他也是,双手插在裤兜里,一句话也不说。
很快我家就到了,我说,好了,你回去吧。
他抬起头,看了我一眼,说,好吧,Bye。说完就转身大步走了。
我望着他的背影,心想他真是个很有意思的人。
可我没想到,在以后的日子中,他以无可比拟的力量,改变了我的生活。

壁灯正调在最暗的亮度,散发着极弱的亮光。
我躺在床上,任思绪被黑暗所吞噬。
窗外隐约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尽管这首家喻户晓的古诗后来被人改成了狗屁不通的打油诗,可是仍丝毫不减它原有的诗意。那女人的声音听起来很遥远,若隐若现,似有似无,有种模糊的不真实。这个安静的春夜,这首描写春夜的古诗,这个奇怪的女人,这个模糊的声音,一切配合得那么完美,那么丝丝入扣。它们似乎在承认一种心理暗示:春夜苦短,花落无声。而我,被这种暗示所吸引,所折磨。
窗外大概没有月光,但我想,在此刻,是否会有代表不祥的猫头鹰在觊觎月亮的清冽。

Party的第二天,我在学校里碰见了Paul。他在高三,而我读高二。
嗨!他看见我,立刻绽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嗨,真巧,又遇见你。
你们在三楼上课?
是啊,你们在四楼吧!
昨晚我没有睡好,都有黑眼圈了。
我一看,果然如此。
我们夹在往学校大门的浩浩大军中,随着人群一起往前走。
以后Paul就加入了我们这个小圈子,每次出去玩的时候就从三个人变成了四个人。Heaven笑我说,这下好了,你不用做形影相吊的独角鬼了。想起以前我的灯泡历史就好笑,我回击她,你更开心,减轻了J oin的经济负担嘛。说这些话的时候,Paul就在旁边不出声地傻笑,漾出两个很深的酒窝。
事实上我坚持要实行AA制。开始时Paul拒绝,坚持自己买单,说男生女生出来玩还要女生付钱成何体统,但后来看我态度坚决,就不置可否了。我坚持,是因为我要提醒他,也提醒我自己,他并不是我的长期饭票,我跟他只是普通的朋友,仅此而已。
日子一天一天平凡地过去,学校生活没有一处能令人感到兴奋。我依旧百无聊赖地读我的书,沉浸在Lene Marlin的天籁之声里不可自拔。音乐对我来说永远是不可缺少的,生活中缺乏色彩,那么就用音乐来填充。玩音乐、写作、画画,是我生命中唯一的亮色,我做一切我想做的事情。关于P aul,我对他的生活一无所知,从不过问,也不感兴趣。他有时会跟我讲他自己的事,讲他的过去,可惜我老是记不住,我老是有点无精打采心不在焉。可是天知道我是很在乎他的,而他知不知道就无所谓了。
4月30日,他跑来对我说,我们去爬山吧。去哪里?南岳。好吧。
我把这件事跟父母说了,说五一节我要和同学去爬山。他们说,好啊,只是要注意安全。我的父母是比较开通的,赞成子女自由发展。我有一个哥哥,在他们成功的教育方式下考取了一所全国著名的大学。本来他们有一个这么出色的儿子就已经足够了,可是国家为了照顾高级知识分子,允许他们再生一个,于是就有了我这个给他们带来无数麻烦的女儿。
五一那天上午,我们来到衡山脚下。
衡山虽然不算高,但爬起来也很累。好在我们终于在天黑之前爬到了山顶,并找到了一家旅馆。
我早就累得走不动了,于是做在接待厅的长椅上等。他就去跟服务生订房间、拿钥匙。
过了一会儿,他过来对我说,只有一个房间了,没关系,勉强休息一下吧。
我点点头,毕竟这是旅游旺季,很多人都预先订好了房间,有一个剩也就不错了。加上我对这方面要求也不太高,只要能将就着躺一下就好了。
他带我到那房间,把包放好,把钥匙给我。
我们出去吃饭吧,再顺便走走,天还没黑呢。回来好好睡一下,明天早上早点起来,我们一起去看日出。
于是我就乖乖地跟他去吃饭,吃完后就回到房间,看了一会儿电视再玩了一会儿扑克牌。我说,我困了。他把牌收起,说,那就睡吧。
我去洗了洗脸,回来的时候发现他把他自己的衣服铺在床上,拿一件很大很厚的棉衣当被子。原来他还记得我有洁癖,不喜欢用旅馆里的东西。
他说,你先睡,我去洗洗脸就来。于是我就熄了灯,和衣躺下。
我在黑暗中睁着眼,听见浴室里哗哗的水响,听见他轻手轻脚的走路声,听见他走过来,躺在我的身边。我把眼闭上,假装睡觉。
此时我异常地清醒,我想,他就在我身边,他在想什么呢?
这个房间阴冷潮湿,我讨厌潮湿。山上的气温很低,我觉得有些冷,就把棉衣裹紧一些。
过了很久,我仍无法入睡。虽然我很困,可就是睡不着。
周围很安静,除了偶尔有些风吹过树梢的声响。黑暗中,我听见他轻微的均匀的呼吸声。我忍不住扭头去看他。
月光刚好落在他的脸上,睫毛投下浓密的阴影。我从来没有如此近距离地观察过他的脸。那上面的五官很精致,眉清、目秀。
突然我发现他的睫毛在颤动,是在做梦还是和我一样,假装睡着?
我恍惚觉得这个景象是虚幻的,与我毫无关系。我仿佛是在一个密闭的令人窒息的剧院,作为一个局外人,静静地打量着眼前这一切。他真的离我这么近吗?我觉得这像梦一样不真实,可是他若有若无的体温又真实得不像梦。我几乎不相信自己的感觉。
突然他好像动了一下,于是我以最快的速度闭上眼睛。慢慢地,我便跌到了柔软而甜蜜的梦乡里去。
第二天早上,我朦朦胧胧听见他在叫我的名字,睁开眼,就看见一个黑影蹲在床边。
Siner,快起来,不然就看不到日出了。
日出?哦,今天还要看日出。
我磨磨蹭蹭地起了床,用冷水洗了脸,整个人才真正地清醒。
走到外面,天还没有亮,路上的人却已经很多了。
Paul拿了一只手电筒,笑着对我说,你穿上这件棉衣真像一只北极熊。
我捶了他一下,还说我呢,你自己更像。
说说笑笑,望日台就到了。
我们找了个地方坐下。这里人很多,人声嘈杂,看来我们已经迟到了。
我们吃了点饼干,当作是早餐。我捏了一只洗好的苹果,边啃边对Paul说,这苹果真甜。他笑起来,苹果当然是甜的,难道是酸的?我说,你怎么不拿一个来,我怕你等下没得吃会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我这是先下手为强。他笑起来,哈哈,我吃不到才不会说它是酸的呢,我会说它是苦的。
正说着话,有人叫起来,太阳出来了。
我抬头一看,果然。云层中露出一点橙黄,那就是待出的太阳了。
Paul拿出相机,他说他要拍下日出的全过程。
还剩多少张?我问。他笑着说,放心,我还带了一筒胶卷呢。
不知不觉太阳已经露出半边脸了。
我往山下看,一片云雾重重。望日台在一个陡崖上,面朝东方,处于观日出的最佳位置。陡崖边上有石头做的护栏,很简陋。我突发奇想,如果人从这么高的崖上摔下去,会不会很爽呢?峨眉山上也有一个悬崖,终年云雾缭绕,如同仙境。于是很多人就把那里当做自杀的好地方,认为在那里死去,死后可以升到极乐世界,过上神仙生活。
正出神,Paul拍了拍我,说,别发呆,太阳马上就要出来了。
太阳已经挣脱了云层的束缚,只留了一点点在云里。我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橙红色的圆球体。日出最精彩的是在海上和山上。海上的日出我已经看过了,山上日出却是头一次。我不能错过这精彩的第一次。
太阳一点一点地往上移,最后一刹那却飞快得像跳出来似的。太阳终于出来了。天空突然亮起来,地上的东西也像变魔术一样镀上了一层金光。
我突然心里有些空落落的,山上日出,不过如此。Paul在收拾东西,准备离开。一下子崖上的人就走得差不多了,世事皆如此罢,浮华褪尽尘嚣散尽之后就是凄凉冷清寂寞孤独。
在想什么哪?眼睛深遂眼神迷茫眼光空洞。
我知道他在打趣我,就抬起头笑着说,没想什么,大脑一片空白而已。
还好,大脑失控没关系,小脑还在没失去平衡就好,我可没力气把你背回去。
我笑了笑,却再也提不起精神。
回到旅馆,简单地收拾收拾,我们就该下山了。
下山比上山困难十倍。好不容易搀扶着,才走到了半山亭。实在走不动了,我们就坐车回了家。
晚上,我躺在自己的床上,回想这两天发生的一切,忽然觉得这就像一场有趣却不算精彩的电影,而我是不知厌倦的观众,随着剧情发展而喜怒哀乐欢笑悲泣,却永远置身事外。

雨又在下了,淅淅沥沥,打在雨棚上发出嘀嘀嗒嗒的声音。
我听不见那只猫的哭声,也许它躲起来了,也许,大雨掩盖了它的哭泣。毕竟它的声音那么微弱,那么微不足道,只有静夜,才能衬托出它的美丽。
我想起一只猫被雨淋湿的模样,那是我曾经拥有的一只黑色、漂亮的猫。它的毛很柔软,很蓬松,摸起来感觉像黑色绸缎,非常舒服。每隔一段时间我就要用洗发水帮它洗澡,它每次一到水里就拼命挣扎想跳出来,可是我按住它,它必须得洗,它太脏了。
每到我往一个白色的盆子里放水的时候,它就会来撒娇,我不会理它,照洗不误。洗完之后,用毛巾擦干,再用吹风去吹。
它洗过澡的样子特别难看,毛全粘在身上,本来身子就小,靠着一些毛来撑门面,现在毛也没了,那样子显得特别可怜巴巴。我把它放在膝盖上,一只手握着,一只手拿吹风吹。它如此瘦弱,以至几乎可以摸着它的骨头。劫难只有一会儿,吹干之后,它就可以恢复平日的神气了。
我是如此爱它,可是它终于还是死了,死在我的洁癖上。
那天晚上我照例帮它洗了澡并弄干,可是第二天我就发现它生病了,双眼无神,整天蔫蔫的。我马上带它去看病,打了两针,可是好像无济于事,它一天比一天糟糕,连那一身曾经流光溢彩的皮毛也渐渐变得苦涩无光泽。终于在第五天,我眼睁睁地看着它无可挽回地踏上了去天堂的路。
我想,生命怎么就这么脆弱呢?只不过洗了个澡,如此而已,它怎么连招呼也不打一声,说走就走了呢?我永远都记得它死前那一天眼里的神情,无助,悲凉,而我作为罪魁祸首,对这一切无能为力。
自此以后,我再没有养过猫,也没有养过任何动物。
在这一方面,我对自己丧失了信心。

五一节过后。日子仍旧平淡地过,我照样玩我的音乐,写我的文章,画我的画,上我的课,照样和Paul每天去吃饭,照样每周去一次夜来香,会见我的三流九教的朋友,开些不咸不淡的玩笑,然后一切在笑声中结束。
突然有一天,我毫无心理准备地,Paul在吃饭的时候对我说,做我的女朋友吧。我吓了一跳,本能地说,不。
他可能对这种情况早有预料,一脸平静地说,为什么不?
我抬起头说,不行,我没这种打算,我们不是好朋友么,很好很好的那种,我不想做别人的女朋友。我有些语无伦次了。
为什么不?他望着我,重复着说。
他的态度有些强硬,这让我有稍稍的不快。我已经反应过来了,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我放下手中的筷子,不为什么,我不喜欢这三个字,我讨厌这一类的词,这还不够吗?
我早知道你会这么说。还有别的词吗?
没有了。我觉得他一固执起来就显得有些缺乏情趣,表情僵化,语气生硬。我知道我该走了,离开这个地方,离开他,这样也许会好一点。
我站起来,拿出一些零钱放在桌上。好了,就这样,Bye。
我头也不回地离开饭店。我知道他会一个人在那儿忏悔。
晚上,我正要睡觉,就听见床头的电话铃声。是他。
他说,今天我的态度有些过分,可是你拒绝了我,这让我有些没面子,我们俩扯平了。但是你考虑了吗,我真的很喜欢你,我真的很喜欢你。
那是你的事。我们现在不是很好吗,你知道我不喜欢那些形式上的东西。如果你不坚持,我们仍是好朋友。
可是我根本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我根本就不知道。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我其实对你一无所知。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呢,我根本就不能抓住你,或者说,我根本就不能看透你。可是我要我们在一起。
你要给我个名分吗?或者……要我给你名分?我用讥讽的语气说。
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你知道的。
听着我知道你不是那个意思,你不用强调。可是我真的很喜欢现在这样,我不希望有任何改变,我不习惯,你明白吗?
电话里一阵沉默,我握着话筒准备放下。忽然他冒出一句:
我不明白,我不明白,我永远也不明白。你为什么不肯做我的女朋友呢,为什么呢,是我不够好吗,或者……
他听起来有些情绪激动,我打断他,别说那个词,那只是个形式上的东西。你为什么要这么固执呢。
是我要问这句话,你比我固执上千倍万倍。你真是不可理喻。
对话进行到这个份上,已经没有什么继续的必要了。于是我打算结尾。
好了,不行就不行。我们仍然是朋友。Bye。
放下话筒,我觉得矛盾已经凸现了。我是柏拉图精神恋爱的忠实拥护者,憧憬爱情,却觉得爱情不一定要每日厮守。“不即不离,若即若离”是艺术的最高境界,也是爱情的最高境界,我认为这句话是颠扑不破的真理。爱情本位论似乎对我不起作用。我热爱距离,把距离奉若神明,认为它可以制造出是上最伟大的美丽。而他不同,他是个现实主义者,一切要握在手里才觉得踏实。所以纵使我们的兴趣惊人地相似,感觉惊人地一致,也注定走不到一块。
我想自己是否对他太绝情,是否对他太过分,可是我真的不愿强迫自己。我想我真的有些神经质了,若说我不喜欢它他,那是自欺欺人,可是我又不愿和他在一起。我想我真他妈的是个怪物。矛盾像一张巨大的网,我陷在网里,手足无措。
第二天放学时,我走出教室门,就看见他像一根木桩一样站在楼梯口。我走过去,他把一叠照片给我,我边走边看,原来是那天在爬山时拍的。那上面的我笑容灿烂,他玉树临风,而现在,一切都变得那么尴尬而令人失望。
我把照片放进包里,低着头一声不响地往前走。
他终于开口了,你还是不愿意么。
嗯。
给我一个理由。
我说过了。
那些根本不够。
面对他的咄咄逼人,我有些无力招架。我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说,你高三了,还有两个月就要高考,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干什么?
他大声的说,你别找借口。顿了一下,又把声音放低,你不喜欢我么。
我避开他的眼睛,一言不发。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怪不得你不肯跟我一起照相,在山上的时候,总是你帮我照我帮你照,每次我说请别人帮我俩一起照一张,你就说什么不要麻烦人家,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已经无话可说了,一抬眼看见一辆公交车开过来,我对他说,我要回家了,Bye。然后飞快地跳上汽车,逃之夭夭。回过头的一刹那,我的眼泪掉下来,我知道我们两个,是真的无药可救了。
晚上Heaven打了电话过来,问,阿Paul已经跟我说了,你们俩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平静地说,没什么,就这样。她沉默了一阵子,说,我不管你们的事,但只要你开心就可以了。
收了线,我有些怅然若失。我和他,终于是结束了——还没开始就结束。

传说有一种食花的猫,昼伏夜出,浑身散发奇香,极敏捷,善跳跃,任何生物不得接近。这究竟只是传说呢,还是确有其事?我想,它应该只是传说罢。
只是传说。

今天是4月30日,明天又是五一节。我想起去年的明天,于是想起去年的Paul。
他考去了上海,那个我梦寐以求的城市。他本来就是如此优秀的人,有着光明灿烂的前途。
现在我也是高三了,还有两个月就要高考。哥哥如此成功,这无形中给了我不小的压力。无聊至极的高三生活中,我忍着不去记起他,可是今夜,五一节的前夜,我忍不住又去回忆。
这个故事有点老套,却是个味道纯正的悲剧。
恍如隔世。

天亮了。
梦醒了。
我竟然发现自己在哭,用手一抹,咸咸的粘粘的液体立刻沾了满手满脸。
晚安,我的宝贝。
I planed to tell you the truth, but I didn’t. I suppose I won’t do it forever.
Once I saw you, I fell in love with you.

[ 09-09-2001: 贴子编辑者: 杳杳 ]

IP: 已记录

 
发表新主题  发表回复 关闭主题 突出主题 移动主题 删除主题 下一个最老的主题   下一个最新的主题
 - 适于打印的主题视图
转到:
联系我们 | 20CN网络安全小组

Powered by Infopop Corporation
UBB.classic™ 6.5.0
NetDemon修改版 1.5.0, 20CN网络安全小组 版权所有。